来源:齐鲁网
2019-09-05 09:33:09
滨州9月5日讯 周日上午,正在做家务的我接到一个电话:“护士长,你不用来给我儿子换胃管和尿管了,他已经走了”。
我懵了两秒钟,说:“大爷,什么时候的事?”
大爷哽咽着说:“昨天”。
当时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年迈的老父亲,我知道,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,无力的。丧子之痛,胜于撕心裂肺,胜于寒冷刺骨。
我唯一期愿的,是两位老人能够保重身体,顺利度过这段最痛苦、最黑暗的日子。
一周后,我利用午休时间,登门看望两位年迈的老人,不奢望安慰寒暄能缓解他们的丧子之痛,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看、听一听他们说话,让他们感受到,我也是他们的亲人。
(一)
记得那是五年前一个初夏的下午,我还在神经外科工作。科室收治了一名年轻的外伤导致颅内血肿、颅骨骨折的重度颅脑损伤患者,需要立即手术。
当时两位老人恐慌的几乎不能站立,无助、哀伤的眼神,让尽管已熟悉这类场景的我和值班医生、护士们记忆犹新。
手术结束返回病房,不到24小时,患者又出现新的颅内血肿,为保命性命,需要再次手术。两位老人就又心惊胆战的度过了二次手术4小时的煎熬。
幸好,手术非常成功。但漫长的术后护理却是另一场耗费体力、精力、财力的“持久战”。
重度颅脑外伤患者不可避免气管切开、中枢性高热、持续性高肌张力……等一系列创伤性治疗和并发症所带来高强度护理,让两位老人不仅寝食难安、夜不能寐,体力更是超透支。
更不幸的是,“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来时各自飞”的悲剧也在这个家庭中上演。
患者伤后不到两个月,老人的儿媳便从争吵逐步演进到对丈夫弃之不管,护理的工作全部落到了两位老人身上。对他们而言,儿子是自己的,再苦再难也不会抛弃。
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,我们医护人员对两位老人都熟悉了。慢慢了解到,患者1984年出生,从小学习成绩优异,大学毕业后,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被一所高中录取成为教师,然后结婚、生子,生活象大多数家庭一样顺水顺水,幸福安然。
但灾难从来没有预警。工作7年后的一天,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不仅让正而立之年、有光明前途的患者变成了不声不响,只有呼吸心跳的植物状态;肇事者逃之夭夭,用尽方法也没查到一点线索,住院经济压力客观现实;曾经的爱人带着3岁的孩子一去不返……
一个幸福的五口之家只剩下了老两口和算不得一个完整人的儿子。
(二)
尽管只剩老两口照顾患者,但他们的坚毅、坚强深深打动了我们医护人员。特别是前期,大爷经常外出寻找车祸现场信息,只有大娘独自在病房里照护的时段,全科医护人员都自觉的尽己所能提供帮助。如:帮助买饭等等。
多长时间后,尽管患者仍未苏醒,但生理指标已稳定,考虑家庭经济情况,医生通知他们可以回家照护康复。
出院前,护士反复向大爷、大娘示范指导在家照护的相关事项,如吸痰,拍背,口腔护理,气管切开换药,会阴护理,皮肤护理等等。
大爷接受能力很强,沟通起来很顺畅,但每月定期胃管对于他们来说,成了难题。
自己换?一时半会掌握不了这项技术;来院换?没人没车不现实;社区卫生中心?基本不能提供这样的医疗服务。我们与科主任苗红星商议后,决定延伸护理、加强病人回访,安排人员定期上门,医生查看病情,护士查看指导护理情况。
每次上门,都是主任、分管医生和护士长亲自去,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于我们和大爷、大娘来说,都可能是人财两空的事,但科室每个人都不忍心打击他们,而是选择了默默帮助。
这期间,大爷一有空就找相关单位办理工伤补助,他总是说:“家里遇上这样的事是办法的事,但好在无论走到哪里,都能遇上好人!”。
尽管我们知道,这个工伤手续他跑了多少趟,磨了多少嘴皮,但他却不抱怨,总是怀着感恩来面对,让我们感叹又敬佩。
(三)
四五年下来,每当到了更换胃管的时候,大爷都是亲自来医院。看到我们忙,就在走廊一头静静的等候,从不打扰我们工作。
胃管都是刘翠护士长亲自购买,我们根据个人时间轮流上门服务。患者每年都会因肺部感染来住一两次院,没有欠过一次费。大爷总是说,“医院对我们这么好,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欠钱。”
从二位老人的生活和着装上,我们能看出,他们已经节俭到最低开支了。每次出入院都是令两位老人头疼的事,为此,我向医院车管科反应情况,让救护车接送病人入院回家,尽量帮助两位老人。
记得第四年的秋天,也就是2017年国庆节左右,周一我一上班,护士跟我说:“护士长,昨天大爷来找你,说他儿子臀部的皮肤压破了,他买了1贴泡沫敷料。”
四年多来,病人从来没出现过皮肤问题,这是怎么回事?我赶紧打电话询问情况,并想让大爷发照片看看到底破损到什么程度,但大爷的老年手机无法发送图片。我不放心,下午下班后,就和副护士长刘翠准备好压疮护理物品,开车赶往大爷家。
到大爷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,天很黑了。借助昏暗的灯光,我们对压疮做了评估,情况比较严重,赶紧进行了处理。随后坐下来,向大爷了解情况。
原来,是大爷静脉曲张手术住了几天院,大姨自己在家体力精力不支,无法给儿子按时翻身导致了压疮。
我们听了后非常难受!是啊,家里没个二手人,这是个现实问题!返回的路上,我和刘翠商量,一定尽全科之力把压疮护理好,不能让问题扩大。
第二天,我们向护理部领导做了汇报,讲明院外压疮护理的情况,得到了领导的大力支持。
压疮的好转与很多因素有关:营养、护理、疮口处理……因此,压疮的护理不是按天计算,往往是按月计算,甚至是按年计算的。
从这天开始,一直到病人因病去世这近二年的时间里,我和科室、医院的护理同仁们对解决压疮问题成立了服务小队。利用中午时间隔日换药,并慢慢教会大爷更换敷料。
大爷总是把“麻烦你们了”放在嘴上,放在心里,所以学得很认真、很用心,好让我们减少去他家的次数。因此,换药从开始的两天一次,慢慢到三天一次。
尽管病人的营养状况和体质不断恶化,但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我们的努力和医院造口治疗师王丽霞老师的帮助下,病人的压疮没有随之恶化,还有所好转。我们也尽己所能,每次都买些鸡蛋、牛奶等营养品带去,给病人增加营养。
(四)
2018年,我从神经外科调到肿瘤科工作,但对他们的关注和护理却从未中断过。2018年4月,病人因反复发烧、伤口恶化、腹泻等原因到普外科两次住院,同样得到了普外科副主任李永刚和全科护士的悉心照护。大爷在医院的“熟人”越来越多。
最后一次来医院找我时,大爷曾说,儿子痰多,呼吸不太平稳。我对大爷讲明了长期卧床发生坠积性肺炎的必然性和危险性,也再次指导了扣背、吸痰的注意事项。大爷也购买了雾化器和氧气筒,希望能为儿子缓解症状,延续生命。
当时,我心里隐隐的感觉,也许,孩子是不愿再让父母为自己操劳,放手,既是解脱,也是对父母爱的表达。
最终,没有挺过这一关,他安静地离去了。
(五)
最近一次上门看望两位老人,是今年的一个炎炎烈日。
沿着熟悉的道路,在熟悉的路口,看到大爷等候我熟悉的身影。见到我,他依然那么热情。
上楼后,看见大姨正在床边缝缝补补。“他”的房间人去床空。因为护理的用品也都清理了,屋里显得有些空旷。
虽然明明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结果,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,特别不好受。
和大爷大姨聊了半个多小时,得知当地政府已经为他们办理了最低生活保障,我放下心来,为了不让他们再回忆过去,我赶紧离开了。临别时,我告诉大爷:我和我们常来的那些同事,永远是您在医院的熟人,有事尽管打电话。
五年的时光,说长很长,说短也很短。但这个五年,我想,这段经历会伴随我对生命、不幸、坚强、善良、真情更深刻的理解,一直铭刻在我的记忆中。
愿逝者无怨,生者无悔,更愿这对苦难坚强善良的老人,余生平安健康!
(通讯员 王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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